中醫(yī)古籍
  • 鄒潤安論阿膠

    王昆文 四川自貢自流井怡康中醫(yī)診所

    《本經(jīng)疏證》的作者鄒潤安(1790-1845))論藥常以《本經(jīng)》記載的藥物主治為依據(jù),深入到仲景使用該藥的各個方劑中去尋根究源,探尋其所適應的病機。故“每緣論藥,竟自論方,并成論病”,務必疏明藥性之所以然。其論阿膠者亦然。

    據(jù)《本經(jīng)》記載:阿膠味甘平,主心腹內(nèi)崩勞極,灑灑如瘧狀,腰腹痛,四肢酸疼,女子下血,安胎。

    首先,鄒潤安明確地提出了阿膠的主治功效或其所適用的病機是“能浚血之源,潔水之流”,這是其他的任何一位醫(yī)家所未曾講到的。

    “?!闭?,疏通也,疏導也;“潔”者,化濁為清也,使?jié)崈粢?。鄒氏認為,“所謂心腹內(nèi)崩勞極,灑灑如瘧狀者”,皆因“生血之所,氣潰敗以不繼,血奔溢以難止,內(nèi)則五臟之氣不凝,外則經(jīng)絡之血不榮”,而阿膠“則仗其取肺所主之皮、腎所主之水,以火煎熬,融洽成膠,恰有合于膻中火、金、水相媾生血之義,導其源而暢其流,內(nèi)以充臟腑,外以行脈絡也?!边@就是說,阿膠的煉成,本身就與人身火、金、水相媾生血之義相似,故作藥則有同氣相求之妙。但它又不是直接補血的,而是治因“水濁于中(按:水濁皆因熱或撓動所致),則滓停于四畔及洼坎不流之處,所謂腰腹痛、四肢酸痛者”。他說,阿膠“取氣薰津灌之皮,假水火烹煉成膠,膠成之后,隨亦水消火熄。恰有合于澄水使清,各歸其所”。在此,鄒氏是用象思維來解釋藥性。由此看來,阿膠的功效,與其煉制的材料及過程有直接的密切的關系,這是不可不論及的。阿膠與其他天然藥材比較,的確有其特異之處。

    其次,為了闡明阿膠要如何應用才能得當?shù)膯栴},鄒潤安通過對仲景《傷寒雜病論》中用有阿膠的諸多方劑,作了進一步的分析。

    鄒潤安自問自答:“何者為用阿膠確證?”緣渴乎?非也,“五苓散無阿膠,亦能治渴”,還有溫經(jīng)湯證、黃連阿膠湯證、炙甘草湯證,皆不言渴。又為不得眠乎?亦非也,以梔子豉湯、酸棗仁湯皆可治失眠,但皆不用阿膠。他又問:“黃連阿膠湯證,無濕在中,何以用芩連?黃土湯證,無濕在中,何以用白術、附子、甘草、黃土?”他認為,前者是由于“火燔于上,有濕不足以濟之”,后者是“濕郁于上,有火不足以宣之”,故“阿膠隨芩連,是化陰以濟陽;隨術附是和陽以存陰”。

    他還認為,仲景在鱉甲煎丸中用阿膠,是用它挽留(或防止)紫葳、牡丹、桃仁、蟲通血之過當;在薯蕷丸中用阿膠,是用它帶領(或疏導)四物湯等藥以和血。經(jīng)云:人臥則血歸于肝。鄒氏認為,血不歸肝者有三種原因:一是肝血沽澀,二是血為火擾,三是有化血之物,停而不化,反致無血歸肝者也,此則為阿膠之所主。

    《別錄》認為阿膠能“養(yǎng)肝氣”。鄒氏是這樣解釋的:肝藏血,血衰則肝家之氣失所戀而耗散;血復則氣得所養(yǎng)而充旺矣。

    由于阿膠有益血之能,而血亦水屬。鄒氏認為“血是水之淳,水是血之漓?!彼f:“血之病多在泄,泄則不流,化源反竭;水之病,多在停,停則不澤,反能生火?!比畿簹w膠艾湯所治之胞阻,鱉甲煎丸所治之瘧母,溫經(jīng)湯所治之少腹瘀血,大黃甘遂湯所治之血室瘀血,皆是治血不流而化源竭者。其用阿膠者,正“取千里伏流不潰不決之濟水,熬統(tǒng)護血肉之皮以成。皮者肺之合,火者心之合,水者腎之合。三合相聚,不正似血之化源乎?化源已續(xù),斯瘀自行,瘀者行則決泄自止?!边@一段講得太好了,尤其是最后一句話“化源已續(xù),斯瘀自行”,為我們指出阿膠并非行血之品,它之所以能使“瘀自行”者,正在于它能浚血之源,使化源得續(xù),所謂“導其源而暢其流”也。然而,他同時又特別強調(diào),“阿膠之用,屬陰不虧而不化血者,不治血之化源竭也。倘中焦無汁可化,則非其所能任?!彼?,在現(xiàn)代的中藥學講義上,一般也都認為脾胃虛弱及消化不良者不宜用之,這是與鄒氏所論相符合的。

    鄒氏還指出:“水停而生火,則豬苓湯、黃連阿膠湯、炙甘草湯、白頭翁加甘草阿膠湯、溫經(jīng)湯,皆其治也?!卑⒛z在這些方中皆起一個潔源導流,即導液的作用。

    總之,阿膠是我國古代先民在醫(yī)學上的一大貢獻與發(fā)明,從其制作材料及方法上都體現(xiàn)了古人的聰明智慧。鄒潤安從其中悟出了它所包涵與對應的病機,即阿膠的主治功能與特性。在歷代醫(yī)家對阿膠的論述中,都沒有鄒潤安講得那么深透,那么精辟。難怪清代名醫(yī)王孟英對鄒潤安的著作評價說:“鄒氏之書,疏經(jīng)旨以證病機,俾古圣心源昭然若揭,不但有裨后學,足以壓倒前人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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